緊趕慢趕，回到老家已是臘月二十四，母親的皺紋褶子里堆滿笑容，立即和面準備搟面，我最愛吃母親的手搟面。去年疫情嚴重未歸，近兩年未見母親，母親又添了些許白發(fā)，背也有些駝了，正跟母親拉家常，猛然感覺室內(nèi)光線有些暗，一截長身影伸進門來，不知何時兩個戴著口罩的小伙子已佇立在門口，母親急忙去泡茶，介紹說是村里扶貧的劉干部和馬干部，劉干部說明來意，要求我去鎮(zhèn)上做核酸檢測。我有些愣，坐著沒有動，想等著吃過飯了再去。劉干部繼續(xù)走近我，一片黑影罩過來：“這是我們的工作!請理解一下!”母親也催促我：“你先去做檢查，回來再吃!”盡管心里不快，但還是騎著電瓶車去了鎮(zhèn)上，檢測比較簡單，但是結(jié)果要到下午才可以拿到。
因為沒有發(fā)熱干咳等癥狀，檢測完畢我就回家了，吃完飯下午去取了化驗單，看著化驗單上一切正常，早上的不快也煙消云散，騎著電瓶車從鎮(zhèn)街上穿過，利利的風吹拂著臉頰，居然有了輕柔的感覺。小鎮(zhèn)建在長安河邊，河床里被亂石切割的幾股細流，汩汩地流著，下午的陽光散落下來，有波光粼粼的炫目感。索性停了電瓶車，下了石梯，沿河漫步。
剛走了一會，我的眼睛便被一片金黃吸引了，走近了才意識到，那是邊坡上垂下來的迎春花。立春剛過，從節(jié)氣上來講已是早春時節(jié)，那一簇簇一叢叢的金黃色的花朵，就仿佛是春天派來的信使。記得上中學那會，河邊已經(jīng)植了迎春花的幼枝，哪里會想如今有了這般的氣勢。遠遠望去，宛如一排沿堤“飛流直下”的金黃色瀑布，長長的枝條沿著邊坡蓬松又舒展地鋪下來，墨綠的枝條編制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彩色的網(wǎng)，六片花瓣結(jié)構(gòu)的小黃花在風中搖曳閃灼，有幾只小蜜蜂在花間穿梭著采花蜜，枝條不斷地分叉出新枝條，每個新枝條上都有幾朵盛開的小黃花，但是更多的是紫色的花蕾，隆起的泛黃的蕾尖，讓人疑心在不經(jīng)意的瞬間就會掙脫花蕾的包裹，完全打開花瓣給你驚喜似的。
和迎春花同時迎接早春的還有那河邊一排整齊的柳樹了，但是跟迎春花的熱烈相比，垂柳卻靦腆了許多，泛著綠意的枝條柔柔地垂下來，在風中整齊地輕輕搖擺著，像是為了迎接春天精心準備的舞蹈。婀娜多姿的倩影倒映在河面上，又像是一位古典美女在河邊梳洗，看著令人陶醉，讓人不禁想起了“萬條垂下綠絲絳”的名句。正凝神間，空中傳來“嘟嘟嘟”的聲響，循聲望去，原來是一位“樹醫(yī)生”啄木鳥正在幫柳樹清理害蟲，又尖又長的喙不斷敲擊著樹干，發(fā)出有節(jié)奏的聲音。很久沒有見過這種大自然的原生態(tài)了，遂拿出手機，選角度拍照，三分鐘后這張“早春的樹醫(yī)生”的照片就出現(xiàn)在了我的朋友圈。
再往前走，是河灘的一片麥地，經(jīng)過了冬天的嚴寒，麥苗還沒有完全恢復元氣，嫩黃的葉子蜷曲著緊貼著地面，仿佛離開了泥土的懷抱就會被一陣風刮走了似的。可是在一行行麥苗中間，我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了“報春菜”薺菜的影子，那一簇羽翼對稱的蔥郁的葉片在麥田里顯得格外惹眼，“日日思歸飽蕨薇，春來薺美忽忘歸”，南宋著名詩人陸游覺得“薺美”，在很小的時候我也有同感，那時候，物質(zhì)匱乏，每年春節(jié)前后，母親都會帶著我去野地挖薺菜，母親告訴我：“薺菜不僅味美，還有清肝明目的藥效。”有時候，近處都被人挖完了，還要跑很遠，連著挖幾天，回來后擇掉黃葉去根，清洗干凈瀝干水分，最好要有些肉，各自剁碎攪拌均勻，記得有好幾年的除夕我們都吃的是香噴噴的薺菜餃子。
這樣想著，便有了些許饞意，我就在麥地里徒手挖起了薺菜，不一會兒，就是一大抱，在河邊清洗了，清幽的河水還是有些涼意，稍稍晾了一下，就脫了薄棉衣抱起來，急急地往回走，落日的余暉撲過來，染紅了遠處的山，近處的樹和飄著縷縷炊煙的房頂。我急切地想回家，想把薺菜給母親，我們的晚餐要吃春天的第一頓薺菜餃子。
陜西安康 魏青鋒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