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時，樹嬸三十多歲，是兩個孩子的母親。雖然臉上雀斑如繁星，門牙有些凸，但說話親切，響亮，很愛笑。不但我們這些孩子，就是村里人都很喜歡她。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樹嬸的獨門絕技——給雞看病。
村里的人見雞沒精打采，厭食，百般無奈，就會把雞抱到樹嬸家，讓樹嬸瞧瞧。而樹嬸呢，一把抓過雞，就能知道雞犯了什么毛病。如是中暑，那很簡單。看看雞翅膀里面，血管里有沒有充塞紫黑的淤血。如有，樹嬸就拿出縫衣針來，先往自己濃黑的頭發(fā)上劃幾下，然后往淤血處刺了進去。馬上，濃黑的雞血一滴滴落下來。主人家抱回去后，半天不到，病雞就又變得生龍活虎了。是公雞，又到處找母雞攀爬了。
那時，似乎母雞難產(chǎn)的情況較多。有蛋幾天生不出，那痛苦是無法用雞語形容的。母雞呆在雞窩里，不管怎么用力，可蛋總是橫在產(chǎn)道里不出來。雞窩里呆不住了，想出來走幾步，可雞屁股里總有一種沉重感。這樣翻來覆去，實在是太折磨雞了。如是時間過長，雞蛋破了，產(chǎn)道受傷了，那雞命就危險了。所以，在雞蛋換錢的時代，一旦母雞難產(chǎn)，主人便會愁眉苦臉，心事重重。
這時，不管怎樣的難產(chǎn)雞，一送到樹嬸家，保管手到病除。在許多人看來，樹嬸助產(chǎn)技術(shù)是很神秘的。她一手抓住筋疲力盡的母雞兩條翅膀，一手伸出細長的指頭塞進雞的屁股洞。然后皺著眉，揚著頭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……
但幾分鐘過后，她就把手指伸了出來，笑逐顏開地對主人說：“好了，橫在產(chǎn)道里的雞蛋擺正了。等著它下蛋吧。”如是運氣好，受盡折磨的母雞當即會把雞蛋下到樹嬸的手上。接過熱乎乎的雞蛋，雞主人往往千恩萬謝，有的老太婆甚至會跪下來。
樹嬸待十歲的我也很好。割稻季節(jié)，我們總要把雞裝進上口裹一塊圍布的竹籃，背到收割完的稻田里啄食。如是不小心，母雞會把蛋生在田里，難以找到。為此，樹嬸教我檢驗?zāi)鸽u當天會不會下蛋的方法：將食指伸進雞屁股里，往上摸一摸。如是里面有硬硬的雞蛋了，說明當天就要生蛋，就不能隨便帶到田里了。那時，我是一個小男孩，做這種事沒感到什么。稍大一些，怕難為情。每次檢驗?zāi)鸽u時，總要看看周圍有沒有旁人，免得被人取笑。
浙江浦江 朱耀照
